【兰缺】三月桃花-不悔
-全文3.7k，一发走完
-原著向，主兰缺，微鱼樱
-小刀
铁心兰躺在床上，百无聊赖的翻了个身，无意识的用手指绕着床幔。
其实花无缺这人，霸道的很。
自己已经多久没出门了？花无缺买下江家老宅，迁至临安已有一年有余。铁心兰掰着手指数着，她一声接着一声叹气，一双长腿随意搭在床架上，鼓着嘴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自己的头发。花无缺端着药碗来到寝室时，就看到这幅场景，不禁无奈的苦笑起来。
铁心兰病了，初春染了春寒，不知怎么就咳嗽不止。咳嗽一起，整晚辗转反侧、提心吊胆，花无缺睁眼看见故意背对他的铁心兰，她被病魔折磨又瘦了不少，一对嶙峋的蝴蝶骨颤颤巍巍如同正欲破茧而出的蝴蝶。
花无缺自己懂医术，又遍寻了名医，把人禁足在家里，价值连城的药材一把把的用着，小心地养着。病走如抽丝，她的病才慢慢看似有所好转，如今已三月，草长莺飞，春光下桃花开得正旺，铁心兰病了许久，脸上有着不合时宜的绯红，不复当年孤身闯荡江湖的的侠女，别有一番缠绵娇柔之态。
这人坐起身子，拉着花无缺的袖子可怜巴巴的盯着他，花无缺不为所动的端着药碗，低头吹了吹。
“明日小鱼儿和苏樱会到，你好好喝药，如果天气好我们一道去踏青可好？”
铁心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，接过药碗，一口灌下去，脸顿时皱成一团。她急急漱了口，摇着花无缺的手要蜜饯。
铁心兰含着蜜饯，含含糊糊的嘟囔着要带苏樱去哪些地方玩。
“听说附近的南山寺，神诞日各名门望族会于各回廊亭阁供奉上琉璃灯，灯下排列茶几和花枝。到夜里花光灯影，宝鼎香浮，流光溢彩，如入仙境，名曰花照。无缺，我想去看看可好。”
花无缺摸了摸她的头发，点头答应道：“好”
铁心兰药效上头，此刻眼皮渐重，还模糊不清的嘟囔着。花无缺替她掖了掖被子，她近日睡得不安稳，眼下一片青色，他又何曾好过。
花无缺点了沉香，盯着铁心兰的侧脸，在她身侧和衣躺下，一手抵她的后背，微微蹙眉。
次日，小鱼儿和苏樱果然携手到访，小鱼儿还是一贯的三分邪气七分可爱的样子，苏樱倒是少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傲清冷，举手投足都是小女儿形色。
苏樱替铁心兰诊过脉，忍不住的和她调笑。
“古人云端正之人，体多宜便，因其嚬蹙，更益其美。我以前不懂，现在可算是见着了，兰姐姐你现在可真真是风流西子，比花俏。”
铁心兰说不过她，动手掐她腰上软肉，两人顿时笑作一团。
花无缺一向说话算话，见日头正好，果然安排下人准备了了马车，想着铁心兰不宜吃冷吃，便未带食盒，直接雇了一个馄饨担子，于南苑桃花林，借着担子炉火温酒烹茶。
两兄弟骑着马，一路谈笑，后面跟着马车偶尔传来几声银铃般的笑声。两兄弟长相英俊，一个嘴角挂着迷人的坏笑，一人面如冠玉仙人之姿。香车宝马，频频引路人侧目。
铁心兰下马时，花无缺伸手去扶，牵了手便未放开。小鱼儿在旁边发出嘶嘶的吸气声，直叫：酸，太酸了。
这两人婚前动不动就脸红，人前极少作出亲密之举。婚后倒是一派坦荡，铁心兰抬眼瞧着小鱼儿的鬼脸，也回了个鬼脸，拉着花无缺的手向前走。两人均一身白衣，长身玉立所到之处风起花落，衣袂飘飘说不出的相配。
苏樱倒是掐了小鱼儿一下，先是笑了笑又沉了脸：“你知道什么，这才叫神仙眷侣。”说完气冲冲的往前走。
这日风和日丽，入目处桃花飞扬，粉白色花瓣落了一地如同冬日薄雪。两兄弟喝着酒说着话，小鱼儿用象牙筷敲击小蝶，嘴里七七八八唱着不成调的小曲。
苏樱拉着铁心兰，坐在另一边，一小口一小口尝着馄饨，这人手艺极好，铁心兰用小勺盛起一个馄饨，放到嘴边吹一吹，再轻轻咬下一半，那馄饨馅的肉香四溢，鲜美无比，馄饨皮滑溜薄软，合在一起真是妙不可言。再舀一勺淡淡的鸡丝汤喝，更觉得全身舒爽，身心暖和起来。
小鱼儿高兴了要拉着花无缺比试，两人在树梢上飞来跃去，惹得花枝乱颤，花雨濛濛，花香弥漫。小鱼儿的五毒神功已大成，内力精纯早已与决战之日不可同日而语。而花无缺受了燕南天的指点剑法早已出神入化，一手提着花枝，两人来来往往过了不下一百招，小鱼儿脚底生风一招踏雪无痕溜到铁心兰身边，狡黠地看着花无缺。
铁心兰笑道：“小鱼儿你打不赢自己哥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，投降便是了。”
花无缺走近，两人相似一笑。铁心兰起身帮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替他整理了衣裳，小鱼儿再也受不住的抱着自己胳膊跑开，直言太肉麻。
忽然又跑回来拉抢了铁心兰头上的珠花说要去挑虫子，铁心兰正欲追回头看向花无缺，那人抿着茶回望着点了点头，铁心兰一步三回头的随着小鱼儿走远。
苏樱把玩着茶杯，又恢复往日高深莫测的表情：“两个办法，你选。”
花无缺目光追随着那人的背影，直至人走远看不见身影，便垂下了眼。
苏樱复又道：“你也会诊脉，她脉象虚浮，内伤久病因阴血衰少，阳气不足，危症。”苏樱说完便三指探花无缺关寸尺三脉，冷笑道：“我就知道小鱼儿那破武功哪能和你过那么多招。你用千年的人参吊着她一口气，又用自己的内力护住她心脉，可花无缺，你的内力有限，人没救回来，你先会没命。”
“无妨，明玉功可解。”
花无缺不动声色的把手拢回袖子中，淡又淡的开了口：“决战那日她本是为我服了毒，亏了本元，那毒居然不能尽除，这次她染风寒，却未想勾了旧疾，伤及肺腑，药石罔顾。她不好，我也不过是陪她再死一回。”
他说的稀疏平常，苏樱眼眶却一阵发热，硬是冷哼了一声：“死什么死，我在这，阎王也不能从我手上拿人。不过——这方法，一是你如今之法珍贵药材养着，是药几分毒，药吃的越多，她越虚弱，渐渐能行走都不能，勉强可以撑个几年。”她咬了咬嘴唇，“还有一个方法，彻底解决，开膛破肚，剔去内脏上病灶，一劳永逸好生将养可再活个二三十年，不过过程极为凶险，她还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，稍有不慎，人就没了。”
花无缺手指握紧，渐渐泛白，铁心兰的身影从远处出现，花无缺默念了清心诀压下心中强涌的酸楚。
“你有几分把握？”
“五分。”
铁心兰飘然而至，如一剁幽香雅致的兰花落在自己身边，她有些累了闭着眼睛靠在花无缺肩膀上，娴静无比。
小鱼儿的眼神暗了暗，叼着一根杂草，抬头看了看天拉着苏樱去别处耍去。
日暮四合，花无缺为铁心兰系上披风，抱着人上了马车。
小鱼儿和苏樱又在外又玩耍了一会，两人越是紧张闹的越凶，两人喝得微醺，踏月而归，天空有流星划过，苏樱忍不住扑到小鱼儿怀中哭了起来。
半夜花无缺噩梦惊醒，一摸旁边，被子微热，人却不在了。花无缺吓出一身冷汗，借着月光起身，却发现铁心兰披着着头发坐在床下，埋着头抱着双膝。
铁心兰听到声响，抬起头看着他，好似笑了笑。月光越过窗棂，撒下一层白霜，她的双眸在黑暗中闪闪发亮，一如初见时那般清澈莹润。
“无缺，我是不是病的很重？”
没有人能在这双眸子的注视下撒谎，更何况是花无缺，更何况是对她。
铁心兰静静的听着，半响未出声，她摸着花无缺的脸，又摩挲着他的唇，咬了上去，唇齿相依，难舍难分。
她抵着他的额头，“无缺，我不怕。”
她一向胆大，一人爬上移花宫，孤闯山君庙，一个人在花海中喝下毒药。她从前从不惜命，只想为朋友做些什么，现在她只想为花无缺做些什么，终究她亏欠他良多，她怕——怕不能陪他白头。
以前的他心有屏障，道她是为了小鱼儿，现在细细想来，她从最初就已经在为自己奋不顾身。花无缺摸了摸她的脸，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，叹了叹，“我只愿你不要那么大胆，把自己的命看得重一些。”
铁心兰得意洋洋的把下巴搁在花无缺的肩头，“无缺，其实我不是我胆大，我只是知道无论我在哪里你都会找到我，对吗？”
原来，胆大都是宠出来的。
花无缺摩挲着她柔软冰冷的头发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：“睡吧，我在。”
这话语如同魔咒浸润她的心，一颗心慢慢往下沉，如在温暖的泉水中荡漾，这一夜居然睡得无比安稳。
日子定在了四月廿八，药王的神诞。
铁心兰起了个大早给花无缺做了早点，摘了一株桃花放在紧口玉色瓷瓶中。又换了一身淡黄色绸衫，云鬓如雾,松松挽着一髻,鬓边插着一支玉钏，眼波流转，神采飞扬，好似又变回当年草原上那个飞扬明亮的少年。
铁心兰在早点中放了迷药，她摸了摸花无缺沉睡的眉眼，这人总是那么好看。她忍不住亲了亲这人的嘴唇，轻轻在他耳边耳语：“无缺，我的夫君，我想要活下去。即使今日我死去，我也不想在病榻上苟活，是我自私呀，我还是想和你在阳光下骑着马，一起做一个如燕大侠那般的人。”
一滴泪落在花无缺的嘴角，铁心兰揉了揉眼睛，替花无缺理好被角，头也不回的出门了。她一踏出门，花无缺的眼睛便睁开了，一双手生生被掐出了鲜血。
疼——
真疼啊——
无缺，我好疼。
铁心兰睁大了眼睛，她的四肢被紧紧绑住。她只能死死的咬住布帛，盯着床沿上的青色流苏。她很冷，寒如骨髓，刀从皮肤上划过，从心口到肚脐，每一下如同针刺，她感觉自己的血在流，每一滴如同心口裂开般的在她耳边回响——疼，如无数只蚂蚁蚀心，又如无数条滑腻冰冷的毒蛇爬上她四肢。
她突然有些后悔，这几年仿佛抢过来的时光在脑海中不停闪现。都说人死如走马观花，她也不知是怕还是冷，浑身抖的厉害。
她感觉自己的肠子被人扯出，她听到皮肉绽开，血肉相///撞的声音。她的眼睛已经蒙上一层血雾，她想揉揉眼睛，却动不了。苏樱的声音在耳边叫喊着，她却听不清。
她想，再疼不过骨髓尽碎，内脏全腐，血液流干，直到这一刻，她知道疼是再也见不到花无缺了。
想再看一次，看一下花无缺骑着马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样子。想再看一次，花无缺月下吹笛的样子。想再看一次，花无缺在花雨中舞剑的样子。
铁心兰觉得身体越来越轻，原来这就是死亡，也好，不会再疼了。
这次，真的没有金甲神人护着我了。
铁心兰轻轻的闭上了眼睛。
还记得洞房花烛夜，红服烛光，铁心兰浅笑嫣然红着脸靠在花无缺的胸膛，问他：“无缺，你可有悔？”
花无缺摸着她脸，轻啄着她的嘴角，珍重的捧着她的脸，眼神坚定：“一不小心一心动就误了终生，不悔。”
人世间走一遭，终是红尘不悔。
FI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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